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偉大的人民聽不懂勸告,他們在霧中嘗試嘔吐出一個新世界。最後他們能否看清,新天的確換了,換成一片灰霾。

川普當選美國總統,一下子好像天塌下來了,臉書上一片陰霾。我卻強作鎮靜,說:「我不認為他當選就世界末日了,大家不必哀聲一片,川普當的是美國總統,不是獨裁者,世上有三個獨裁者都比他危險得多。」三個獨裁者是誰?大家紛紛對號入座,總覺得自己所在之地就有一個似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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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雖這麼說,網路上的陰霾魔幻地蔓延到現實中了,當天我在香港島最緊臨東面出海口的鯉魚門海峽進行一個文學考察──這裡是二戰時英軍與日軍交戰之地,也是香港文學經典《鯉魚門的霧》所關涉的地方。奇怪的是隨著新聞不斷傳來希拉蕊淪陷的消息,這邊廂的霧霾也漸漸濃重起來,鯉魚門北岸的茶果嶺漸漸含混如郁特里羅的灰色塊,鐵灰色的海浪就如陣亡士兵的鬼魂們依舊襲來。

「海在投降,探路者/走到砲台拐彎處的時候,/看見海盜抹喉的血舊成了鉻黃。六十年,六小時,無形的軍隊不斷突破/這個不設防的港口。」我這樣描述眼前的幻象。面臨日軍威脅初期,的確有英國人建議把香港變成不設防城市以保護平民,但真實的香港保衛戰卻相當慘烈,英日雙方與香港平民都死傷無數。意外的是備有先進魚雷和速射炮的鯉魚門砲台,竟然沒用武之地,被日軍從陸路佔領,就像今天這個世界,猝然就落入了敵手。

「今天惡無往而不利/大霧放過了山林藤蔓/獨饗我們抵押給魔鬼的尾巴/放過電波雜亂中一個瘋子的消息。」這才是我今天寫鯉魚門的霧最想說的話,人民如霧,未必會做出公正的選擇──一九四一年就有不少香港黑幫選擇支持日軍,一九四九年至今亦有不少香港人選擇赤化。舒巷城《鯉魚門的霧》不也說嗎──「霧── 喘著氣 憤懣地吐著一口一口煙/把自己包圍著」,人民選擇川普是自殺行為,可怕的不是川普,是甘心如此選擇的人民。

第二天見到香港詩歌最早的先行者之一戴天前輩,由小思老師邀約安排,她和他,都是舒巷城之後香港最重要的文學家。兩人的共同點就是記憶力奇好,同時敢怒敢言。聽他們縱論家國情仇,深信「中國」乃是他們一代最大的創痛,親歷花果飄零、衣冠南渡,也鑄造了他們不混同與人民之霧的獨立人格。

學生們邀戴天即席題詩,他稍一沉吟,在圖書館牆上寫了這麼一句:「某詩人醉後嘔吐,遍地沉渣,曰:/『吐出一個中國』!!!」三個驚嘆號,讓人想起他的名作《一九五九年殘稿濾水器 光頭水:命》裡那一句「我攤開手掌/好比攤開/那張秋海棠的葉子/把命運的秘密公開//我收起手掌/聽到一聲骨的呻吟!」

但八十歲的戴天的意識形態一如既往地前衛,他放下筆就自我反諷地說:「今天中國也不是你想吐,人家就讓你吐的。」學生們在旁邊七嘴八舌:「那吐出一個香港吧!」戴天笑答:「能吐出一個自己就不錯,不要再執著於吐出一個中國、一個香港了。」

我想偉大的人民是聽不懂這樣的勸告的,他們正在霧中嘗試嘔吐出一個新世界呢。「唯有犧牲多壯志,敢教日月換新天。」最後他們能否看清,新天的確換了,換成一片灰霾。

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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